
秦道雍
大量自然科学、考古学、历史文献表明,中国历史上有三个温暖湿润期和三个寒冷期,对人类生存迁徙和战争产生了直接影响。第一次大规模变冷是西周,第二次对应魏晋南北朝,第三次则在宋元之间。《竹书纪年》载公元前903年,长江、汉江结冰,气候变冷,草木凋零,粮食减产,土地荒漠,连年瘟疫和战争,成为新的民族融合契机。相对应的气候暖化期则相反,河西走廊也会遍布原始森林,《诗经》载黄河流域种植水稻,培育桑田,“断发纹身”、“岛夷卉服”。人口增长,经济繁荣,政治稳定,就会出现太平盛世。
赣语对应的民系是“江右民系”,其最早的源头可追溯至西晋末年的“永嘉南渡”,但主要来源则始于唐代安史之乱,还有两宋时期,由世家大族裹挟的北人南迁。江右民系在宋朝至明朝,是中国历史上异常辉煌的一个民系,这就孕育了明朝初年“江西填湖广”的大规模移民潮,湖北的南部、湖南的东部、安徽的东部出现大量赣方言区,至今有很多人要到江西瓦屑坝、筷子巷寻根问祖。
展开剩余84%皖地明朝初年的大移民
明朝初年的大移民又称洪武大移民,其时间之长、规模之大、影响之深,不仅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,在世界移民史上也是罕见的,我们熟悉的瓦屑坝、山西洪洞,它们一南一北,构成了明朝初年巨大的移民集散地。
安徽地跨南北,是中国南北文化的交融地,从移民来源上看,淮河两岸地区,主要来自北方的移民,皖江地区则主要来自江西和本省皖南地区的移民。我们先看一张明朝洪武京师移民图(附图)
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,明朝安徽地区各府的移民情况。明朝时期,安徽隶属于南直隶(南京)。按照今天的行政区划,除砀山和萧县两县为徐州管辖,皖地庐州府、安庆府、太平府、宁国府、池州府、凤阳府及徽州七府都有散布,葛剑雄主编的《中国移民史》中对南直隶各府州移民数据进行了比较准确统计。通过对今属于安徽各府州的数据进行整理,可以清楚看,到太平、徽州六府以及滁州、和州、广德三个直隶州的移民数量。
为何在明初会出现大移民?
因为江淮地区自南宋开始,就成为南北政权的对峙区,直到元灭南宋,这一期间,江淮地区饱受战争摧残,土地荒芜,饿殍千里,人们四处逃难,远离家乡。蒙元统一中国以后,并不了解农业的重要性。元初统治者认为:“汉人无补于国,可悉空其人以为牧地”,这样使得大批的肥沃农田变为牧场,大批的农民或死或逃。元朝末年,淮河地区又是农民的起义区,比较大规模的刘福通红巾军起义、郭子兴起义,还有彭莹玉起义、芝麻李起义,战争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人民,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,天灾人祸,人间战火连天,朝廷统治腐败。
然而此时正逢我国气候大变,十三世纪末到十四世纪初,我国气候转向严寒。据记载1309年,无锡一带运河结冰,公元1329年冬,太湖结冰数尺,人履冰如平地,连耐寒的桔树都冻死了,明朝初年严寒还在继续,地处岭南的广东沿海地区,都雪花纷飞,此时中国大地上的人民,是饥寒交迫,民不聊生,朱元璋打下的天下,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江山,摆在朱元璋面前的一大难题,是如何恢复农业生产、发展经济,怎么巩固大明新王朝的统治。
江淮“移民”记
移民成为了明初一项重要的政策。朱元璋起义时,亲眼目睹了家乡的惨淡景象,凤阳作为朱元璋的家乡,又是淮西集团的诞生地,朱元璋有意在家乡建中都,但是人力的匮乏已达到想象的极致,于是朱元璋开始着手移民大计。
凤阳府大概范围为今天淮河两岸,包括宿州(除砀山、萧县)、淮北、淮南、蚌埠、阜阳、亳州、六安的霍邱、滁州的定远、明光、凤阳、天长,以及江苏的泗洪、盱眙。
最开始移民的是张士诚支持者和方国珍旧部,洪武七年,朱元璋又策划一次更大规模的移民,那就是迁江南移民14万至中都,这些人基本来自苏南和浙江一带。
作为大明朝的中都,军籍移民也是明初移民类别之一。朱元璋创立了卫所制度,5600人为一卫,1120人为一千户所,军士全部别立户籍,称为“军户”。要求军人家属必须随军,从明朝洪武时期移民类别可以看出,凤阳府军籍移民是最多的,此外,来凤阳府营建中都的工匠和大批被流放的罪犯、官员,以及来自北方的降民和战俘,都是凤阳府重要的移民类别,其中山西移民主要分布在宿州地区。宿州、怀远以西有大量的山东移民,淮河两岸地区移民来源复杂,以江南地区、山东以及山西的移民为主,位于江淮中部的庐州府、滁州、和州,具有鲜明南北混移特色。
该地区主要是今天的六安市(除霍邱)、合肥市(除长丰北部)以及无为、来安、全椒、含山、和县、湖北英山等县这一带移民相对均衡,其移民主要来自应天府(南京)、徽州、宁国,根源江西,极少部分来自北方地区。
江西和皖南移民占比最高,滁州、和州与应天府相邻,除了江西大量的移民以外,苏南及附近地区移民也占比很重。安徽北部移民类别多,皖江两岸移民则比较单一。基本来自江西和本省的徽州。皖江两岸主要移民地是今天的安庆市、池州市以及铜陵的枞阳县。
在安庆很多氏族族谱中都有记载,先人来自江西瓦屑坝,这瓦屑坝是明朝初期,中国南方重要移民集散地,是鄱阳湖边的一个古老渡口,因年代久远,移民后代随着传说的递减,逐渐淡忘了具体祖居地,将记忆的思路定格于“瓦屑坝”。
吴头楚尾:青砖小瓦马头墙,回廊挂落花格窗
长江自西向东,在这里折向东北,所以古来叫扬子江,现在多叫皖江。安徽人一定自豪地告诉你,这里就是鱼米之乡。虽然语言有稀许差别,但是安徽话确实是北方方言的江淮分支,随着徽商的生意,盐、茶叶,当然还有宣纸毛笔文房四宝,一直到南京,上海,当年都是一家。所以安徽人叫南京是“徽京”,是他们的后花园。他们居住的地方黑瓦白墙,“青砖小瓦马头墙,回廊挂落花格窗”徽派风格,他们的地方戏是鼎鼎大名的黄梅戏,徽班进京催生了京剧。所以安徽人与北京,也有一段不错的缘分。
“瓦屑坝”成了原居地,这是一种思乡情结的归宿,就像华东等省区只记得“大槐树”一样,实际上瓦屑坝移民原居地分布在,江西饶州(鄱阳)、九江两府各县。陕西人见面习惯称谓“乡党”,河南人见面喊“老师”,安徽人互相称呼“老表”,就源于江西移民地语言习惯。安庆和池州地区,来自江西移民最多,安庆府42万居民就有27万来自江西瓦屑坝。典型的例子就是,皖西南地区的方言,它们基本属于赣语系,对于安徽的移民多样性,这里无法全部写出,可以见附图《赣方言和安徽话对比》。历朝历代安徽都有移民,但明初的移民是最具有代表性,影响也是最为深远的。
两湖地带大多数人,都是江西移民的后代!这源于明代和清代的两次江西填湖广,这两个省有很多江西人集中移民的地区。赣语使用人口5500多万,在江西只占3000万,剩下的大部分都在两湖和安徽,因为在古代这些地区中,江西确实是最强势的。
附一:赣方言和安徽话对比
附二:明洪武时期安徽移民人口和原籍
附三:大明两江政区图
附四:民初全国移民路线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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